不如跳舞

搬到城市的边缘，开始一年的陪读生活。自此，和尘世的喧嚣繁华隔绝。

小屁孩的晚自习通常要到十点多结束。晚饭后，我有三四个小时，可以从容享受一段自我的时光。

那时候，我要不在某大型超市里闲逛，看朴素的农家蔬菜和时尚的进口水果欢聚一堂，硬朗的剃须刀和妩媚的睫毛膏相亲相爱，感觉眼前的世界凌乱不堪，又井然有序，我也可以借机胡思乱想，天马行空；要不，我就沿着家门前，几乎空无一车的康庄大道，一路向前，在素不相识的路口，向右抑或向左，漫无目的，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，不必在意它的去向，不过几个转角，又会从终点回到起点……记忆中，从小到大，好像都没有过这样的，不受约束，自由闲适。

也有些时候，我会来到一个小小的广场，有可能是热情的舞曲挽留住我的脚步，可为什么，从前居住的小区，更大声更热烈的音乐也不曾让我驻足？

这里其实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广场，因为没有忽明忽暗的霓虹灯，没有五光十色的喷泉，甚至没有玩耍嬉闹的孩童。这里，不过只是一块稍微宽敞平坦些的空地。

第一次经过，看见空地的角落，放了一台小小的录音机，开了最大的音量，是那首熟到耳朵起老茧的，最炫民族风。三五个上了年纪的女人，穿着夸张肥硕的婆婆服，笨拙地，跟着音乐，手忙脚乱。她们身宽体胖，动作生硬。她们无一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地低眉，颔首，偶尔瞥向路人的眼神，有些羞赧，慌张。看她们跳舞更像是广播体操，讲究的是横平竖直，有板有眼，缺少韵律和柔美。和我一样驻足的路人中，有的发出肆意的笑声。我也笑了，我猜她们的坚持不会超过一周。然后，我决定继续散步，在塘西河畔，有一片洁白的沙滩，赤脚踏上去，让细软的沙子，从趾缝间穿过，应该是无比的惬意。

一周后，我几乎已经忘记这个小小的广场，还有广场上舞蹈的大妈们。应该是不经意间，再次路过这里，我发现，那个不成形的队伍，不可思议地壮大到整齐的四排，还有，竟然，在队伍的最前头，有一个身材窈窕，梳着高高马尾辫的姑娘在领舞。是的，真是个小姑娘，她腰肢柔软，舞姿娴熟，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。难道，广场舞不再是大妈们的专利？在整齐的队伍中，分明有不少年轻的身影。她们穿着漂亮的长裙，衣袂翩翩，和快乐的婆婆服们和谐地融为一体。与女孩们相比，婆婆服的舞蹈依然滑稽好笑，她们不是忘记摆手，就是忘记扭胯，动作出奇统一地不到位，不过，她们脸上的表情和从前判若两人，是绝对地自信加傲娇，她们的头高高地昂起，仿佛听见了赞美声，如雷贯耳。瞧，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，永远是和别人反着来，人家伸手她踢腿，人家弯腰她仰头，宠辱不惊，我行我素，自然显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女王范儿。我和围观的小伙伴们都彻底惊呆了。

我又不由自主路过那里好几次，认真地看她们旁若无人地，挥洒快乐，分享她们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的，幸福满足。

好吧，我必须不好意思地承认。现在，我也成了大妈们中的一员。让那些小资们去漫步沙滩吧。我情愿，在夏日的晚风中尽情摇摆，挥汗如雨。陈慧琳这样唱的，聊天倒不如跳舞，让自己觉得舒服，是每个人的天赋。继续跳舞，谈恋爱不如跳舞，用这个方式相处，没有人觉得孤独，也没有包袱……

亲，我想说，快乐就是如此简单，真的，如果你愿意寻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