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不可以慢一点

一出门，就闻见淡淡的清香，若隐若现。

循着香味，才发现小区里已然一片芳菲。那些淡紫的，粉红的，雅黄的，圆润的，修长的花们，清清爽爽，又热热闹闹地，在枝头，在丛间，绽开笑颜，盈盈地望住我。

那一瞬间，我突然感觉有些羞愧：我错过它们已经多久了呢？而且，我甚至叫不出，它们每一个的芳名。它们，不急不躁，不怨不怒，就这么静静悄悄，含情脉脉地，站在清晨的阳光里，等待着我，和它们的这一次相遇。

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。

每天，都在微明的晨曦里，匆匆出门，惺忪的空气里，带着薄凉的寒意；暮色四合中，再风尘仆仆，匆匆地返回。手里提满的，是超市里的速冻食品，还有颜色不甚明亮，有些残了的绿叶蔬菜。潦草的晚餐，更多的是为了应付，那个钟点理应充实的肠胃，味蕾的美妙享受反而退居其次。

上下班的路上。我每每混迹于滚滚车流中。两岸高楼林立，头顶是狭长灰暗的一方天空。我看到的每一个人，都是默默地，专注地，行色匆匆，绝少旁顾，熟悉的道路旁，早已不再有怦然心动的风景。我是他们中的一员，漠然，冷静，匆匆，匆匆。

有时候，在茫然前行的某一刻，我的脑中，会忽然想到我的孩子，还有我教的那些孩子们。他们在最好的年纪，却也只会匆忙地赶路，目不斜视，马不停蹄。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快，脸上的镜片越来越厚。我害怕，他们会和我一样，看不见清晨的露珠，听不见悦耳的鸟鸣。和招摇绽放的花花草草，摇尾欢愉的小动物们，就这么擦肩而过，然后再去古老的童话里，一遍遍，温习它们的美好。疲惫的他们，还能写出那些灵动的，美丽的文字吗？一想到这些，我以为早就麻木的内心，就会感到疼痛，不安。

前些天，在电视上看见，急流勇退的李咏，坐在大学生中间。他说，其实，鲜花掌声并不重要，现在对我来说，最重要的，是停下脚步，陪着我的孩子，慢慢地，一起成长。不知道他这样的选择是不是有些艰难，褪去耀眼的光环，默默地做回一个平凡的丈夫，和勇敢的父亲？不过，真心的，我喜欢现在的他。因为，他终于学会，平静，欢喜地，安享生活。

想到我的一个女朋友。事业上绝对的女强人。生意场上游刃有余，她的车，从本田换到奥迪再到奔驰，身上的饰物也奢华到令人乍舌。她的女儿就读最好的贵族学校，周末回来寄宿在某个亲戚家，在阿姨的带领下，奔波在英语口语，社交礼仪，钢琴绘画的各种课堂。她早已经给女儿设定了一条康庄大道，小小的女儿必须现在就起跑，赢在起点。大家约好带着孩子一起旅游，她总在出发的前一刻，临时变卦。因为要去赴一场重要的晚宴，签一份更重要的合约。她说，不能停步，一个疏忽，就会让竞争对手抢了先机，功亏一篑。即使偶尔朋友小聚，她也会不断看表，不断电话，不断抱歉。中途退场是屡演不鲜的桥段。我一直不清楚，她有没有问过唯一的宝贝，女儿需要的，是她将来留下的亿万身家，抑或是，现在，妈妈的一个温暖怀抱？

小时候，盼望长大，如今，害怕过年。年复一年，时间快得赛过白驹。几乎来不及细细回想，新的，已经被更新的匆匆代替。

可不可以慢一点？正在匆忙行走的每一个人。春天到了，让我们，一起闻一闻阳光的味道，听一听花开的声音。